隔了一日, 宋澈決意要走，聞遇仍然苦苦挽留。宋澈向她苦笑道：“你啊，以後又不是不見面了，不差這兩天啊。”

聞遇神色有點猶豫，片刻後仍然決定挽留：“綠枝姐姐昨天占蔔動用了靈力, 總要修養幾天才好。”

宋澈想到綠枝曾經被斬雪劍所傷，昨天費了靈力, 也的確是需要養一養。只是，外面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, 佩著浮休上神的斬雪劍, 宋澈總覺得不應該在這裏空等消息。

“不然, 把綠枝先留下，倘若沒有什麽事, 過幾日我們尋個地方等她就是。”宋澈目前只能想到這個辦法。

“姐姐, 那你也總該想想其他人啊，他們也是初來人間, 怕是有諸多不適……”

“你是說花醉他們？”宋澈突然想起，這幾日連清秋子也是很難見到。

“是啊, 結界不如再留幾日。”聞遇看到宋澈神色有點迷惑, 忙趁熱打鐵勸起來。

“你告訴我, 到底出了什麽事？你素日何其坦蕩大氣, 今日怎麽凈做小女子情態？”宋澈看到聞遇的表情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。

“姐姐，沒什麽的, 我只是舍不得你。”聞遇這般說著，卻是羞愧地低下了頭。

“莫要撒謊，你不是分不清輕重的人。”宋澈不等她話音落下，就接了上去：“昨日你來尋我，說是離印送信給你。我本也沒有懷疑，只是昨日你走後我突然想起，綠枝占蔔時並沒有說離印下凡。我怕是自己多想，晚間又問了綠枝，她告訴我，從卦象看你們兩個的確相聚甚遠……”宋澈說到這裏，故意停了下來，等待聞遇給她個解釋。

豈料，聞遇始終一言不發。

“好，你不說我來說。我今天清早下樓遇到了你二哥，問了關於離印的事。他雖然神色有異，然而還是順著你之前的話說的。那我就不明白了，你們兄妹兩個合起來這樣騙我，是覺得很有意思嗎？”宋澈說到這裏，面色雖然如常，話裏的語氣卻多少有點動怒。

“澈姐姐……”聞遇擡起頭，然而剛說了這麽一句，就蹲下去開始哽咽起來。

“好好的，把眼淚擦了，我之前認識的聞遇可不是這樣的。無論有什麽事，總是能解決的。”宋澈把她攙起來，聲音也變得溫柔了許多。

“澈姐姐，我三姐她……”

“她怎麽了？”宋澈直覺是出事了。

“我們家族世代同浮休有來往，也是吃過仙藥的，嫡系的孩子活個幾千年也是有的，我三姐本來是守在秋水城的……”聞遇用手抹了抹眼淚，慢慢平靜下來。

“秋水城？”宋澈敏感地抓住了這個詞。

“是啊，就是為了浮休神女做個路引，讓她們少吃點苦……後來，後來不止一個神女葬在秋水城，我父親和家裏人商量後，決定撤出秋水，重新尋一條路出來。然後，他們就選擇了無音……”

“無音？”宋澈的驚訝嚇到了聞遇：“那就是一個沙漠……”

那不僅僅是一個沙漠，還是魔道第一任魔君喪身之地。寸草不生，蔓延千萬裏。沒有人煙，甚至沒有任何聲音，那就是一片廣闊的死地。

聞遇的家族是怎麽想的，竟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路來駐紮？

“據說那裏不易生存……”真正的情況，宋澈當然不能同聞遇說。

“是啊，當時我們兄妹四個，大哥早夭，二哥本來是要去那裏的。可是三姐說，她喜歡廣闊的地方，硬是爭了去……”聞遇回想起去浮休之前的事。

“後來呢？”宋澈手心捏了一把汗。

“後來？後來三姐就去了啊。偶爾會傳信回來，說她過得很好……”

宋澈問問嘆氣，這也是個堅毅的女子，卻不知道，一旦跨入死地，她的命運幾乎早已經註定。

“她到底出了什麽事？”雖然很傷人，宋澈還是想趕緊知道什麽情況，也許還有挽救的機會。

“她身邊的丫頭從那裏跑出來，一身血地爬到我們家族驛站，說是遇到了攻擊，三姐，三姐不見了……”聞遇說到這裏，眼淚又要掉下來。雖然許久沒見，那畢竟是從小就陪著她的親姐姐。

“你們家族的人呢？”宋澈心想，這恐怕是兇多吉少了。

“他們都去找了，傳信讓我們萬萬不要出門。”

“外面到底怎樣？”宋澈仿佛猜到了什麽，緊緊地盯著聞遇，想讓她給句實話：“這都什麽時候了，你就不要再吞吞吐吐了。”

“血流成河，如同地獄。”聞遇用盡了所有的力氣，說完了這八個字整個人都癱了下來。

“魔界？”宋澈面色煞白，好半天才從牙縫裏吐出這兩個字，卻是聲音都是顫抖的。這人間，萬裏江山，難道註定是要用血來染就？

“……”聞遇只是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。

“那你一再挽留我，也是……”宋澈一瞬間腦子仿佛清明起來。

“吳仙君不讓我們告訴你，他讓我務必留下你……”

“留下，留到什麽時候？”宋澈心口大慟，卻忍不住笑起來：“真是自大，他以為他能……”說到這裏，卻又想起了什麽：“清秋子和花醉他們？”

“他們都去了。他們在百魔城外設了結界，可是，快要擋不住了，他們白天就在城外廝殺……”聞遇再也沒有必要隱瞞，神色淒婉，對著她一五一十地說開來。

明月樓，就在百魔城之中。

“有多久了？半晌，宋澈強迫自己平靜下來，緩緩地開口道。”

“從你們到的那一日，魔君就已經攻入城中，他們簡單地先在明月樓外設了結界……”

“也就是說，除了我和綠枝，大家都知道？”宋澈不敢相信，自己竟然粗心到了如此地步。綠枝是因為路上顛簸，心脈又有了傷痕，而自己呢，夜裏睡不著，還能和吳桐聊聊天，卻是什麽都沒發現。

想到這裏，她失笑道：“我真是，真是……”

聞遇安慰她：“澈姐姐你別這樣，大家都不想讓你受傷……”

宋澈搖搖頭：“他們都是陪著我來的，不想讓我受傷，所以他們自己受傷？我何德何能……”話未說完，就要出城去。

聞遇趕緊追上去攔住：“吳仙君說，你要是出了事，所有人都活不下去了。所以，你要是想出去，除非踩著我的屍體出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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